题记：武汉。校园的桂花开了。
校园的桂花开了。
在我居住的校园，植被繁盛，四季花香。就在我的楼外，有片植物园。植物园里，有好多品种的桂花树。正是花盛的八月，桂花开起来，出奇地香，迷煞人了，醉煞人了。
早上起来，打开窗户，所有房间一下子充满了桂花的香味。
2020年世界的境遇，中国的境遇，特别是武汉的境遇，我很久没有诗情画意的感觉了。校园里这浓淡相宜，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天赐气息，触动了我内心那条沉静而浪漫的小溪，文字随着思绪流淌开来。
01
桂花是花卉中极为独特的一种。它的花型是碎点的，碎点合成一束束花簇；它的花簇是隐匿的，绿叶和花簇相互遮掩、扶衬，没有花主叶辅之分；它的花色是淡雅的，不金黄，不银白，不绛红，只是那轻轻的黄，柔柔的白，弱弱的红。
它的香气，却是充满了神奇，充满了张力，更是充满了激情——淡而浓郁，轻而持久，弱而强烈。桂花从不单朵独开，不争风夺雨，不竞相斗艳，只是凝神聚力，专心于内在源源不竭的能量，安安静静、默默无闻、持续不断地散发着它迷人的味道。
只靠自己内在的魅力，不靠外在模样的五颜六色，大红大绿，千姿百态，如此低调的八月丹桂，这是一种何等高贵的物种啊！我肯定，没有哪种花卉敢来挑战它的奇特。
美国自然主义思想家爱默生说过，“自然是人类精神的象征”。山，若人之伟岸；水，似情之柔美；人的心中有天空般的无限，你我之间存大地般的厚德。这“梅定妒，菊应羞”的上苍造物，这“画阑开处冠中秋”的世间妙品，又是何种的人类精神表达呢？
老师的气质和品质。是的，老师的气质和品质。桂花啊，桂花，难道不正是学校老师气质和品质的写照？或者说，不正是学校老师气质和品质的榜样？
我真的醉了。醉在校园的桂花里。醉在校园桂花带来的感悟里。
02
在桂花树群中，又走了一回。
一切依然那样，花安安静静地开，默默无闻地开。与世无争的架势，挡不住那香气，沁人肺腑。触动一个人，然后一群人，再然后一个世界的人。
学校是个讲学问的地方。经济学告诉我们，任何事物的边际效用都是递减的。闻第一遍花香，好美；闻第二遍花香，还不错；闻到第三遍时，几乎就没有感觉了。心理学也有这样的思想，那个被学究成“审美疲劳”的术语，说是某种刺激反复以同样的方式、强度和频率施加于你，你的反应一定是持续走弱的，最后当然归于“疲劳”。
在中国传统文化里，找到类似的观点很容易。有个通俗说法，你连吃三个烧饼，第一个好吃，第二个凑合，第三个就反胃了。这是生活的经验，也是生活的道理，让人禁不住联想到西方文化中同理却不同的言说：第一个将姑娘比做鲜花的是天才，第二个将姑娘比做鲜花的是庸才，第三个将姑娘比做鲜花的，蠢才无疑。
校园里的桂花，一遍又一遍地相遇，偏偏就是让你爱嗅得不够，喜欢得不行，崇拜得不休；就是不认那个“边际效用递减”和“审美疲劳”，也不服东方的“烧饼论”和西方的“鲜花说”。桂花的这个性情，一年虽然只飘香一季，香魂则必定常年游荡在校园，这恐怕是有校园思想、精神和信仰寓意的。
学校里其实不只是讲学问，还讲学问创新。有时候，甚至讲学问的颠覆。我不知道，在有植物学科的大学，是不是有“桂花学”。即便有，大概只会讲桂花的状态、学名、培植，或许还有药用价值等。校园里相遇的桂花，则以其摄魂夺魄的气息，天然地传递给了人类某种神圣的意念，让校园弥漫起了“桂花气质”、“桂花品格”和“桂花精神”类的教育元素。或实或虚、或真或幻的“桂花学”，就这么来到了我们面前。
我再次走进了桂花树群。
桂花这次飘逸出来的，是做学问的怀疑态度、创新理念和颠覆思维。既然经济学、心理学无法解读桂花之香，东西方传统文化覆盖不了桂花之气，怀疑经济学和心理学，怀疑东西方传统文化，就是自然的，也是应当的，还是必须的。当然，未尝不可以回过头来，怀疑自身，怀疑桂花自己那迷你、醉他的“性情”。
又一次顿悟。这应当是校园桂花真正的“魂”。
03
世间的花卉有千万种。说到花，人们会不约而同地聚焦一个词，浪漫。
桂花呢？浪漫么？
千古才女李清照一首《鹧鸪天．桂花》，前无古人，后无来者，已成人世间桂花品性的绝唱。
暗淡轻黄体性柔，情疏迹远只香留。何须浅碧轻红色，自是花中第一流。
梅定妒，菊应羞，画阑开处冠中秋。骚人可煞无情思，何事当年不见收。
吟颂一遍，是浪漫。再吟颂一遍，还是浪漫。又吟颂一遍，竟是浸润到了骨子里的浪漫。
玫瑰的浪漫，娇美过之却无内在气韵；梅花的浪漫，坚韧几许难得温暖春意；菊花的浪漫，炫目明艳竟有几分媚俗。桂花不一样，那份盖世无双的浪漫，源于树，聚于枝，繁于叶，盛于花。这是一份集体的浪漫，一份树、枝、叶、花相互捧场的浪漫，更是一份默契同心奉献世间极品香味的浪漫。千万种的花卉，浪漫只是走进人们的眼里；独有桂花的浪漫，直奔人的心灵深处。
究竟何谓浪漫？校园里需不需要浪漫？
我认同这样的解说，浪漫就是与众不同，浪漫就是别具一格，浪漫就是情理之中却出人意料的惊奇和惊喜。
校园是属于青春的，属于希望的，属于未来的。校园不需要陈腐，不需要呆板，不需要僵化，不需要格律，更不需要暮气沉沉。校园需要与众不同，需要别具一格，需要情理之中却出人意料的惊奇和惊喜。一句话，校园需要浪漫，尤其需要浸润到骨子里的浪漫。唯如此，校园才能够出思想，出智慧，出精神；唯如此，校园才能够出人才，出大师，出圣贤。
桂花啊，桂花，你在校园里，原来是大自然派来的浪漫教育家。
（2020年9月28日 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首义校区）
